somnium

按着谭宗明的说法，赵启平的圈子太高级。

好在谭宗明一点也不高级，可以借给他平衡一下菌群关系。

赵启平没提任何异议，痛快接受了这个逻辑。

低级朋友得有低级的自觉，谭宗明不玩花活，只约小赵大夫吃饭。特别真诚，就是吃饭。

还是吃早饭。

怎么样，早饭，又亲切又纯洁。谁要说这里面还掺和了什么别的意思，谭宗明可头一个不答应。

一辆特别低调的双R泊在医院侧面的小巷子里，赵副主任下了夜班还得走几步拐个弯才能上车——但这几步周全又体贴。谭宗明等赵启平夸他聪明等了好几秒种。没等着。

大夫流畅带上车门，目视前方，“吃什么？”

嘿。成吧。一向特别会喂人别扭吃的小赵大夫根本没去拉前门，直接坐到了自己身边，兹当是无声的夸奖了。

吃了一二回，谭宗明发现俩人都口宽，基本什么趣味的都行。那就甭客气了。

有空的时候一路堵着去夏宫吃早茶。对面那位难得低眉顺目一回，拿着勺子撩杨枝甘露，姿势让谭宗明想不清楚更想当勺子还是甘露。特么还得再来，再琢磨琢磨。出门时小赵大夫撇嘴，肠粉的粉衣厚了…… 唉，得嘞，绝不叫您受二回委屈。

没空的时候就近找个五星级饭店自助早餐。小赵大夫一刻钟能吃三个来回。“快而不丑，”谭宗明后来向老严夸口。

也有饿极了的时候。赵启平赶上台急诊手术，累成八瓣儿，五脏庙被胃酸淹了琉璃顶儿，微信抱怨了一句。结果出门就看见谭宗明站在煎饼摊子跟前招手，西装革履地看着特别可乐。

“再笑踢你！哦就兴你见天儿油头粉面的，还不许我衬衣掖裤腰带里一回？” 

“——卧槽，不不不是油头粉面，天生丽质行了吧。”

谭宗明就着手特英雄气概地咬一口，“这我的，别惦记”，又冲塑料挡板一偏头，“你的还做着呢”。

烫得呲喽呲喽地嘱咐小贩，“哥们儿别忘了啊，俩蛋，姆们孩子正长身体”。

到底还是唉唉乐着挨了赵启平两拳头。

这算怎么回事儿？谭宗明也说不清。交个朋友这成本有点高。戏果儿吧，可特么大夫是个男的啊。

老严上回见还问他最近祸祸哪家姑娘呢。他支吾半天没说出来。

谭宗明这么些年主要以赚钱为乐，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淫猥本性。这是他说的。老严觉得不能信。信了也不能细想，擎小儿一起长大的好哥们，数钱数萎了，怎么听着这么悲凉。

非要说道说道男女关系，谭宗明的原则是少操心多干活。完全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，先说再做，好来好走。

能行下三路的，不走上三路。上边儿多累啊，耽误功夫。

赵启平是个异数。谭宗明想不明白这朵小浪是什么风卷起来的。

但谭宗明还记得邓爷爷的教诲，要实事求是。水面上荡荡悠悠的波纹不能熟视无睹。

既然来了，就特么接招吧。

这一回二线夜班排在周六，周日八点赵启平准备交班。谭宗明突然来了条信息，今儿有安排吗？我想吃大香肠。费工。时间得长点。

赵启平噗嗤乐了，这哪门子香肠。下巴夹着交班表，回了个行，一小时后吧。

把夜班记录说了，看着小大夫填好，赵启平挂起白大褂进浴室洗了个班后澡。

正对着没包边的平面大镜子吹头发呢，手机叮叮咚咚响起来，还是个facetime请求。赵启平拿起来一看，没脸没皮的美利坚师兄庄恕，正在屏幕里盯着他看。

左右没有旁人，赵启平接了起来。

庄恕嗷地一嗓子吓得赵启平一机灵——大早上的沐浴焚香，你要上哪儿浪去？

赵启平气笑了，最近周围怎么全是京片子。这会儿听庄恕犯欠也觉着痞帅痞帅的，想亲又想打。

他大概说了下最近和谭宗明约饭的事。庄恕一下子严肃了，平平，你们都约早饭啊。

——是啊。夜班能准点下班啊。

——幼稚！他是真想和你吃饭。

——我也真想吃饭啊。不过，怎么说？

——呸，我知道你那饭量。生意人的生活，特身不由己你知道吗。日程表排得满，午餐叫商务午餐，晚餐叫酬客晚宴，都不是白叫的，几点都没准。就早上这点时间能自己把握。他总能早起俩小时把事情处理了，再腾出空来和你吃早饭。你…… 听明白了吗？

—— 盒盒盒盒盒盒…… 庄哥，知道你也是那，富甲一方的，是吧。不过，你想让我明白什么？

—— 嘿，叫你明白甭想白吃白喝，没这样的好事儿。

—— 白吃白喝呀？嘿嘿，他想，我还不一定答应呢。

—— 操，当我没说。我瞧见你吹头发那小样儿，就该知道又不定绕什么花花肠子呢。我可告诉你，白吃白喝说不定行，睡了就跑才叫异想天开呢。你掂量好了啊。到时候别来哭说师兄没疼你。

赵启平笑眯眯挂了电话。

嗨，谁说要睡啦？谁说要跑啦？庄哥是不知道那张老脸有多俊。咱们呐，吃着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