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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谭赵】明暗关系 29

赵启平照例出门诊,上手术。不论是技术还是身姿,还是那个六院骨科的当家门面。一切似乎与之前并没多大不同。

只是少了点缀其间的谭宗明。


赵启平没有刻意与他保持距离。可谭宗明仿佛朽掉的木鱼,一个音儿也没有,而赵启平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主动联系的理由。他这才意识到,以往的确是谭宗明主动就他的多。多到赵启平有种错觉,谭宗明是春天里的杨絮,一出门总能撞见。突然间,赵启平发现这个假说并不成立。谭宗明把自己个儿抽出去了,而赵启平身边连个可拉能拽的抓手都寻不着。


谭宗明不是手中的风筝,赵启平没有线。

 

嗨,还能被这点事难住了不成。北三环的风流浪子小赵医生有一百个寻欢作乐的法子。赵启平向着耍单张儿的光怪陆离,一头扎了猛子。抽烟,做戏,骑摩托,吹牛逼,跟小哥们儿勾肩搭背地呵着热气儿吹酒瓶子,赵医生盒盒盒盒盒盒得乐,过得可比之前还要快活。


但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个酒后的夜,赵启平手脚并用地歪上床,昏头涨脑地躺了半个点儿,又猛然坐起,瞪着无辜的白墙,闹不清是发梦还醉酒,无声地想:当时恼得发指眦裂的分别是我啊?你玩的哪门子失踪?

 

庄恕打过来的时候,赵启平还没有醒。四处乱摸地摁开接通键,白楞楞的胳膊胡乱往上一举,还埋在枕头里的半张小脸很有镜头感地进入了画框。


“要死啊,这么早…… ”赵启平眼皮都没抬。


庄恕噗嗤一声气笑了,“乖乖,几点了都。你就天天浪吧”


赵启平不管。越洋电话怎么样,只闭着眼骂他。要死啊。要死啊要死啊要死啊。你都滚到地球那头儿去了,还好意思问我寂不寂寞。


“那——我这就去找你。”


“啊?”赵启平支起脖子。


“咱度假去。”


赵启平蓬松的头发胡乱地站在从枕头上竖起来的那颗脑袋上,黑亮亮的眼睛瞪得溜圆,“师哥,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爱我。”

 

当然最后庄恕没来北京,赵启平让他省省那张骗人的嘴,在南洋等着自己就好了。庄恕在樟宜机场到达厅看到人的那一刹,悬在腔子里上上下下小几个月的五脏才略微归了位置——赵启平更瘦了些,但神采飞扬地挥舞着手臂的样子,还是那个熟悉的小甜饼儿。

 

庄恕和赵启平俩人度过欺行霸市横行乡里的三天,范围仅限于雨林度假村。即便在这见惯了明星网红的声色场所,赵启平也是漂亮得耀眼的那一个。吧台送酒,小侍献花,还有其他桌的客人点唱代埋单。庄恕频频摇头,当我是个死的吗。赵启平一推酒杯笑得仰倒在沙发上,夜灯闪烁在迷人的眼角,哥哥,说明咱们是特纯洁的兄弟情,明眼人都瞧出来了。


热带的阳光蒸腾得赵启平浑身熨帖,只是庄恕海军陆战队式的作息折磨得他生无可恋。赵启平趴在床边锤自己脑袋——怎么就忘了读书时怎么被他虐得——竟然还被嫌弃烟抽得太凶。游泳短裤没兜手里还攥着烟盒?庄恕全数夺过来,一把贯进了泳池。


赵启平目瞪口呆,“您是要升辈分吗?啊?爸爸?爷爷?”


被戒断的赵启平无处发泄积攒的戾气,只得在海蒲桃树下殊死搏斗地游泳。庄恕只陪着游了一千米就上岸,躺在阳伞下啜双倍Gin的新加坡司令,神情莫测地看着赵启平。后背被晒做怒红色,他一个接一个的两百混,像一艘愤怒的小艇。几轮个人接力后终于力竭,赵启平倒边时卷起身体,小小地翻了个圈。安安静静、长手长脚地漂在水面上,透过泳镜望向雾蓝色的天空。

 

“平平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……知道谭宗明的事儿了吗?”


庄恕眼看着赵启平肌肉一僵,身体顿时失了平衡,斜歪着直往下坠,眼见着半张脸埋进了水下,竟然是要意外沉溺的架势。庄恕蹭得从椅子上弹起来,还未待他冲向池边,赵启平已经胡乱扒拉着自己找回了节奏,踩着水扑回池边,扒在白色的马赛克石片上猛烈地咳嗽。


庄恕的脸从惊慌到恼怒,最后几近悲痛起来。他回身拽来浴巾铺在池边的地上,拉赵启平上来坐,温热干燥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他颠簸起伏的后背,轻声说,“别急。”


“我——我没有。”赵启平大口大口地争取着氧气。


“好。你没有。”庄恕抚着他,望向无边泳池外的天际。

 

 

~~~~~~~~

原来谭宗明不好。很不好。


晟煊的一个什么董事——爆料人语焉不详——似乎是谭宗明曾很得意的门生来着,耍了不得耍的手段,不但输掉一笔巨款,还给晟煊惹上了官司。谭宗明的基金面临大量投资人质询。幸在还有封闭式结构的保护,还没有走到变卖资产满足赎回那万劫不复的一步。至于那个门生,谭宗明出人意料地没有第一时间切割,几次表态都还称他曾为晟煊业绩贡献极大,并认可他的投资能力,同时,“当然,全面配合经侦调查。”


于是,巨亏的晟煊和昏聩的谭宗明,令坊间传言愈发五颜六色起来——晟煊,亦或是谭宗明,正站在悬崖边上,下一步,谁知是地域还是人间。


庄恕是个医生,但家族背景的关系也勉强算得半个圈内人。这事儿纵使闹得腥风血雨,出了资本市场也几乎没人关心。他有隐秘的直觉,赵启平还不知道,赵启平应该想知道。但他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说。

 

青年的头发柔和地扎着肩窝,带着温度的声音呢喃地贴着耳廓,“师哥,我这几天很开心,”庄恕的脖子被赵启平的手臂圈着,大旅行袋摇摇晃晃地打着两人的肩头,“还有,谢谢你告诉我。”


青年的背影就要消失在安检入口前,突然又转过身来,两手拢成喇叭,对在远处抱着臂目送他的庄恕大喊,“喂!别做梦啦!我是不会戒烟的!”


盒盒盒盒盒盒,两人一起笑得弯下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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