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ium

第四章   噪鹮  Hadada Ibis

虽然明诚坚定认为换望远镜一事合情合理合法，利他绝对大于利己，但耐不住被韦天舒怼了一晚上。

再考虑到明楼望远镜小两万的价位，现在他，有点虚。

揣着“拿人手短”的心理，明诚觉着自己该有点野外指导的自觉。所以当冯主任找到他，说明楼和崔中石要带着部分团队北上、他最好随队时，明诚挺痛快地答应了。

“不错，明教授有办法。”冯主任抿嘴笑。

“哎主任您什么意思啊？为什么不是我有觉悟啊？！”

出发当日，明诚整理好行李，早早来到营地餐厅。正和朱徽茵边吃边聊，突然喧闹的房间静了一静。

只见明楼走进来，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装扮：长短可变深灰挡水裤，gore-tex高帮徒步鞋，白底灰色葡萄纹亚麻衬衫，臂膀上还挂着一个带防风绳儿和透气孔的宽檐遮阳帽。

阿诚舒了一口气。可以，穿得合适。他本来还头疼这事。让他去讲明教授咱们不要穿这个了，穿那个吧，他一个大男人还真有点开不了口。

“你看，明教授真是专业又有型。哎呀，实在太帅了~”小朱在旁激动的点评。

明诚也跟着她的目光望了一望，点点头，觉得这是个事实，得承认。

肯尼亚的Safari游猎车一般是越野吉普车改装，上盖可以升起来。车子大多有些年头，内部改装接口也比较粗糙。

开车前阿诚摸了一遍，这台丰田状况还可以。未免不熟悉情况的明楼划伤，阿诚撕了些布条，把特别尖锐的支撑柱和拐角处又缠了缠。

内罗毕堵车极其严重，队伍特意早早出发，还是在通过市区时塞了一个小时。

阿诚看够了居民区旁忙着翻垃圾的噪鹮，打算利用这点时间给明楼的相机镜头套上迷彩伪装。

明楼婉拒，称自己不怎么野外摄影。明诚讶异，多少器材党特意来非洲，就为了拼设备拍动物。这位还真是……特别。

肯尼亚的城市联络线很多是中国援建的，路面、指示灯、隔离带，一切都看着那么眼熟。

好在质量也是熟悉的值得信赖。东非高原上行驶平稳，一路无话。

阿诚迷迷糊糊睡了好几觉，感觉车子在减速。司机停车，一溜烟钻进了路旁的小卖部，那里有厕所、香烟、冰啤酒和咖啡。

简言之，售卖一个男人在路上需要的一切。

明楼解开安全带，也拉门下了车。整理下衣服，竟然是往旁边的菜场方向走。阿诚挣扎着醒来，揉揉眼睛，隔着窗户玻璃看。

果然明楼没走两步，就被一群黑人妇女包围。大家争相把手里的水果往他眼前放，后面的一个老妪甚至把一只羊羔也向他怀里塞。

瘦巴巴脏乎乎的山羊羔子实在和明教授画风不符。阿诚有些紧张，想着要不要下车跟上。

然而他发现，远处那个人没一点尴尬或羞恼。他顺从又优雅地接过羊羔，颇为亲昵的搂在怀里，低头和佝偻老妇攀谈。三五句后，明楼揽着她的肩，两人一起大笑起来。

明诚正看得入神，一个裹着格子红袍的马赛女人走来，挡住了他的视线。女人挂满了彩色塑料装饰的手臂擎着几个小木雕，啪啪地把明诚面前的窗户拍得震天响。

“早上好先生，我是露西。你叫什么？”

“诚。”明诚只得拉开车窗。

“先生你真可爱。喜欢我的木雕动物吗？露西给你个好价钱。你看这个河马，只要三百先令。”

明诚看着河马粗陋的做工，觉得更像个小猪。

他缺三百先令吗？不缺。她需要三百先令吗？非常需要。

“好。”明诚从她黑瘦的手中接过河马，递去三百先令。

“三百五十先令好吗？”女人不走，反扒着车窗。

阿诚哑然失笑，又把手伸向裤袋。

“不，夫人，我想你们说好了的，三百先令。”一只保养得宜的手伸过来，轻轻拉过女人的手。高大的男人转身关上了窗。

明楼上车。“这一课叫言而有信，”他灼灼看着阿诚，“明老师，你得教她。”

阿诚的脸腾得红到了耳朵根。“嗯。”他点点头，別过身，无法直视明楼温柔又坚定的目光。

车子启动，老妪在车外笑得没牙又甜蜜，与明楼挥手告别。

明楼不知使了什么戏法，没把羊羔牵上车，只拎了一兜子苹果。韦天舒从保鲜膜里抠出一个，用衣角蹭蹭，准备往嘴里送。

“韦老师，到了用酒店的水洗了再吃吧。霍乱还是要当心。”

穿着高档时装逛菜场，又搂羊羔又拉手，水果却矫情得非要洗了再吃。明诚觉得面前这个男人，又矛盾，又神秘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