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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   中白鹭 Intermediate Egret

 

肯尼亚的饮食就像这个国家的历史，多种文化交织。本地口味如薄烙饼，北非的伊斯兰影响如香料咖喱，自然也少不了前殖民者英国人的油煮蔬菜和茄汁烩豆子。如今因着众所周知的原因，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还支起了酱油炒饭的台子。

当日晚餐，乡村俱乐部的厨师讨巧地做了一道清蒸鱼欢迎客人。进口豉油汁加非洲产大葱，竟也有那家乡口味的六七成。只是这鱼味道鲜美，长得却怪头怪脑。韦天舒从鲫鱼到海鲈猜了个遍，又被自己一一否决，最后叉子一扔吃他妈的无名鱼。

明楼看着队员吃得高兴，让服务员请来厨师坐在身边，轻声感谢他在“尼罗尖吻鲈”上的艺术，又与他探讨这个鱼种在纳瓦沙湖的生存情况。

明诚坐在明楼另一侧，听得讨论，联想到他在渔船上的种种表现，一直隐隐约约的疑问更深。

又吞了一口Tusker啤酒，阿诚慢慢贴过去，似笑非笑，“明楼，我怎么觉着，你套路有点深。你说，你是不是隐藏的鱼人？”

听到青年直呼他的名字，明楼笑着回身，一时二人的头靠在一起，却谁也没有要撤回身子。

带着温暖笑意的声音就呵在阿诚耳边，迫着他半眯起眼睛。

“什么鱼人？”

“就是专搞鱼类研究。唔，我就是鸟人。”

“鸟人……”

明诚不觉有异，只当明楼语气里的迟疑是艳羡褒奖。

“我不是鱼人，你是鸟人我记住了。”

阿诚回过神来，那想动手又不能的表情让明楼觉得可爱极了。

 

 

*

工作进展顺利。崔中石前后确认了三个绿猴群体，分组进行追踪。明楼每两天轮换一个小组，除了早晚两趟野外观察之外，还在午间整理书面意见，晚上讨论今日所得和次日计划。

一时间，队员们除了要向崔中石负责，还多了明楼要应付。但他身体力行又温和亲切，虽是社会学家但建议往往恰到好处，并不给人“外行指导内行”的尴尬。崔中石对明楼极为赞赏。

两周下来，或是因其风度或是因其专业，灵长类的研究员们竟也大部分成了他的拥趸。用韦天舒的话说，明教授以牛逼的技艺和惊人的体力征服了大家。明诚大叫我操韦天舒你真特么猥琐。

 

鸟类研究员本来就配置得少，此次北上更是只有明诚一个。明诚独自做了两周课题，对进展很是满意。

鸟类按照生态学标准分为六类，猛禽、涉禽、游禽、鸣禽、攀禽和走禽。前三类在纳瓦沙湖都有不错的分布，特别是涉禽。第三周，鸟类科考按计划接受社会学指导。明诚决定从涉禽入手解决明楼关切。

 

二人清晨出发，到了湖边选择了一处干燥土丘，设好伪装伏下，撑着手肘用望远镜观察。

明楼看到远处一棵树上有个巢穴，指给明诚，是一家三只绿林戴胜。明诚表示徒弟进步神速，我心甚慰。

此时低空飞过一只中白鹭，在水葫芦沼泽中站住。明诚示意二人噤声。中白鹭在沼泽中袅袅婷婷，两条细长的腿划来拨去，不时用明黄色的喙啄一下水面。

“中白鹭一般独行，也有几只聚集的情况。但不像鹧鸪、斑鸠，每次都成对出现。”明诚抻一下胳膊。明楼取过装备包，放在明诚臂下，“趴着说。”

 

“进入繁殖季，中白鹭已经长出了一些繁殖羽。你看它枕部和胸前，飘起来的一丝丝细长的羽毛，叫做披针形饰羽。没什么用，就是美。风一吹，像一层流苏。”

“要说鸟类的社会行为，生殖繁育方面很有意思。有天鹅这样接近终身一夫一妻的；也有鹧鸪这样每个繁殖季一夫一妻的；也有鸵鸟，一群雌鸟组队巡视领地，遇到一只雄鸟就集体与它交配，每只雌鸟产一枚卵，雄鸟负责孵化和养育幼鸟；这群雌鸟再组队跑到下一处领地，遇到另一只雄鸟就再依次和它交配。”

 

明诚望着远处，“群交和同性性行为也很普遍。我看到过一只雌性绿头鸭被一群雄鸟踩在水里轮番交配，最后雌鸟累得抬不起头来，淹死了。也看到过中白鹭雄性交配，傍晚的时候在淡金色的水面上，两层白纱交错飞舞，很美。”

“这样的情况有时候是出于很显然的原因，比如性别比错配，雄多雌少。有时却没有为什么，大概，就是互相吸引吧。”

 

明诚把下巴垫在装备包上，轻叹一声，“明楼，你知道吗？对于爱和性，其实大自然的态度，很自在。”

明楼伏下身，气声沉静而真诚，“那么你呢？明诚？”

……待明诚慢慢看向明楼，他已微笑着回过头，又举起了望远镜。

 

 

“……刚才你观察到了绿林戴胜，我要奖励你。”

“今晚十点，茶室外见。”

“我们去夜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