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ium

明白了。赵启平是一大头白菜，得一层一层剥。

谭宗明踏踏实实把人送走，再让司机掉头送自己回家。谭宗明伸手抚了抚小赵大夫熨温乎了的一小块皮座椅，眼前又是他在圆眼慢眨、勾唇谑笑。谭宗明仰头靠住车枕，轻巧吹了声口哨。瞧他劲劲儿的小样。没有点耐心，不低低头，还真可能玩不转。能不能为他舍得下身段？谭宗明想，为了三斗米都能折腰，如何为了妙人就不能了？

多年的生意经让谭宗明务实极了。挂在房梁上的肉不算肉，吃到肚子里的才算。赵儿嘴唇那柔软的触感，还不时萦绕心头，除了自己的嘴巴，还得让它落在其他地方。

谭宗明和凌远签了不披露协议，而后很快议定了第一笔种子基金的规模。两人站在院长办公室里紧紧握手，凌远嘴角兴奋紧张地抿着。谭宗明笑了，拍拍他的手臂，告嘱一点人生经验。晟煊涉足医疗是头一回，凌远迈出体制也是第一次。但凡是元旦翻日历的事儿啊，慢慢来。

耐心这玩意儿，该有的时候，咱们可以有。

谁知道这话是说给凌远还是自己。

波澜不惊了这么些年，谭宗明才明白自己被耽误了。爱情之事没怎么上过心，情爱之事又一贯得手太轻易。谭宗明似乎错过了发育期，突然发现自己屁也不会。青山不就我，我来就青山。青山忽近忽远呢？

他山之石本可以攻玉，可老爷们儿怎么能张这个口！

闭门造车的结果就是谭宗明开始特没出息的给人送东西。

莫扎特逝世225周年，Decca录了一套限量版莫扎特全集。谭宗明着人定了。小赵大夫收着了，说很喜欢。那是，买精选的人嘛，能不喜欢全集吗。

吃饭时候谭宗明的火机给他拿了去，下一回见就看见磕凹了一个角，还漫不经心地拿在手里盘呢。谭宗明只能装没看见，祖宗唉，知道多难买么。

得了一盒上好雪茄，转寄给他。“不会”。退回来了。

领带？老气。谭宗明你审美堪忧啊。你别说这话谭宗明还真有点儿往心里去，再不敢随便动跟审美趣味沾边的心思。

再琢磨琢磨，哎——想到了好东西。这一件他一定喜欢。

就这么着，赵副主任接到了份快递。一把机车钥匙从纸袋子里哐啷掉在桌子上，Victory图标闪闪发亮。

赵启平眼眉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嫌弃的抬了抬，趁旁人没注意赶紧顺进白大褂口袋。出门转到连廊的落地玻璃旁。拨通号码后，他对着屏幕轻轻吹气儿，“谭，我下午给你寄回去啊。”

“……为什么啊？”

“你忘了？我呀，此生只爱三蹦子。”

谭宗明那头挂着耳机线，恨得咬牙切齿。他还记仇他！

老严有一阵没见着狐朋狗友了，风言风语倒听了不少。晚上十一点在晟煊楼下堵住了刚完活的谭宗明，直接拉去励骏酒店的酒廊。棕木黑石灯光昏暗。俩人趴吧台上两三杯sambuca下肚，谭宗明瞅瞅四周空无一人的惨淡气氛，杵了一下老严肚子上的肥肉，“干什么来这儿？坟场似的。”

老严拿眼睛四下扫了遍场子，方回过头来，“那什么，听说你包养了个小白脸？”

谭宗明噗嗤乐了，“你就这事儿？我当你交易什么国家机密呢。包养个x！到现在屁股都没摸着。”

老严又用余光瞥了瞥四周，“你说说你都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了。”

谭宗明当真无可奈何，弓着背使劲儿晃了晃脑袋，“真没有。不是你都听谁说的？这帮孙子。不过哎，我跟你说，那小子挺带劲的。漂亮，那双大眼睛墨黑水亮的，会说话。还特体面，在人面前从来不卑不亢。别人都特瞧得上的，他反而淡淡的，什么都见过的样子。不喜欢的不要，喜欢的就拿着，大大方方地用。特敞亮，特好……”

“得得得你打住！”老严耷拉着眼皮，也不看他，只挺解恨地斜着厚嘴唇，“话真多。我看出来了，谭宗明啊，你要栽！你你你个老小子，你也有今天！”举起一根胖手指叨他的鼻尖。

谭宗明哈哈大笑。听得老严这话，他又想起了赵启平，暗自在心里描摹了遍他的眉眼身形。哎，可真是个人物。栽到这个坎儿里，谭宗明不亏。

老严可没他这些活泼的心理活动，叹了口气，连脖子上的褶子都透着忧虑，“你可想清楚了。一旦搞上了，可是开了戒了啊。我也不是说这个有什么不好。但你想啊，虽然说你吧，这台半旧不新的火车，是吧，一直也不算跑在正道上——你瞪什么眼！我说得不对？！——呵，但好在还有轨可寻啊。可这下是他妈要奔驰在希望的原野上了啊你！”

谭宗明抚掌大笑，说得好说得好，招呼酒台招待过来添酒。先给老伙计倒上，又指了指自己的杯子。举着颤颤巍巍的sambuca，他磕了磕老严的小杯，“祝我马到功成。”

已经出师未捷了好么，能跛鳖千里就不错了，还马到功成。